丙申年的最后一天,我在零下二十度的哈尔滨,没有等来一场大雪。看来又被天气预报骗了,天上的月亮比南方还亮。中央大街路边树上的灯如约亮起,三五成群的人们拥挤在其中,欢呼拍照,好不热闹。这是我第一次到达这么北方的北方,看到了一些梦中从未出现过的事物。比如昨天在长春,我第一次滑雪,十分兴奋,我踩着滑雪板滑了三趟,摔了两次,膝盖到现在还是痛的。最近在北京生活了三四个月,我逐渐习惯了这里草木的颜色多变,也习惯了屋里的暖气铁片。我讲一口广东腔的普通话,前后鼻不分,平翘舌不分,在北方遇到很多陌生人,介绍自己的时候,发现连自己名字“陈崇正”三个字都念不准,多少有些惭愧。北京是宇宙的,到了北京就会明白二十一岁的沈从文来到北京想“读点书”的种种感受。这样一个大都市,大概是最好的隐居场所,如果你连朋友圈也关了,大概就隐于人海了。
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,我在零下二十度的哈尔滨,要给明年定下一个希望。我选了一个叫“居敬”的词来命名我的新年。“居敬而行简”出自《论语》,本来是讨论治理天下要居心诚敬而行事简约,但我想,道理其实也是一样的,需要在自我管理中让自己内心谦卑诚恳,做事要干练简约,不要庸人自扰,不要自己虚构烦恼。新旧年的交替不外是一种内心的仪式,给我们一个机会,独面内心的丰盈和荒芜。
时光流转,岁月惊心。那些被日升月落所抹掉的日子,其实不过是一张张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废纸,本身并没有意义。而怀旧的人,仍然愿意在记忆力去重新创造它,认为它们一直都在那里,并认为某一天还能穿过时光之门回到过去,而所有的过去,其实是不存在的。我们只悲哀地存在于这一瞬间,过去和现在并不一定是连续的。在这时空的虚妄之中,我们还用内心的感念去生成活着的轨迹,我们依旧要为流年逝去的感到痛惜,为接踵而来的人和事惊喜不已。在浩瀚的宇宙之中,我们卑微如蚁;满天星辰,也不过是亿万年前的一场幻觉。确定一个意义是如此困难,不确定才是真相,而我们却一直在坚持为自己建立意义之塔,我想,这大概就是新年这个标识物的意义本身。
作者简介
陈崇正,男,广东潮州人,青年作家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广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、秘书长,广东文学院签约作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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